保全與執行 作者：李舒、李營營、張琴
事業單位未注銷的情況下，改制后的企業不能變更為申請執行人
編者按
執行當事人的變更追加既包括被執行人的變更追加，也包括申請執行人的變更追加。我們在專題三中對被執行人追加程序涉及的法律問題進行了梳理，本專題將對申請執行人變更、追加程序中涉及的相關法律問題進行梳理、分析，主要包括哪些情形下當事人可以變更、追加為申請執行人。
閱讀提示：2011年，國務院發布了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的一系列政策，其中規定對于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的事業單位要逐步轉為企業或撤銷。在生產經營類事業單位改制過程中，常見的情形是事業單位被并入其他企業。此時，若事業單位對外享有經生效裁判文書確認的債權，且關于債權的執行案件尚未終結執行，在事業單位未注銷的情況下，事業單位并入的企業申請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能否得到法院支持？
裁判要旨
事業單位未辦理注銷手續，不能認定事業單位的主體地位已經終止。改制后的企業申請變更申請執行人不符合法律規定，法院不予支持。
案情簡介
1. 2003年11月10日，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沈陽市經濟委員會所屬事業單位）申請執行某藥抗生素廠（后變更為某聯抗生素廠）一案，由沈陽中院立案執行。
2. 2017年6月6日，沈陽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關于分類推進生產經營類事業單位改革的通知》，其中記載：“將市經濟和信息化委的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沈陽某開發基金辦公室合并后整建制轉企，并入沈陽某投資公司。”
3. 在執行中，沈陽某投資公司申請變更其為本案的申請執行人，沈陽中院駁回其變更申請，沈陽某投資公司向遼寧高院申請復議。
4. 2020年4月10日，遼寧高院復議認為沈陽某投資公司并未提供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已經注銷方面的證據，無法證明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的主體地位已經終止，裁定駁回復議申請。
裁判要點及思路
本案的爭議焦點問題是，沈陽某投資公司請求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是否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規定》第五條規定的條件。對此，遼寧高院法院認為：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五條規定：“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其他組織因合并而終止，合并后存續或新設的法人、其他組織申請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依據上述規定，此項變更申請執行人的法定條件之一為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其他組織因合并而終止。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印發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配套文件的通知》(國辦發〔2011〕37號)中的《關于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中從事生產經營活動事業單位轉制為企業的若干規定》第9條規定亦規定：“轉制單位要按照有關規定及時辦理企業國有資產產權登記和工商登記，并按照有關規定辦理核銷事業編制、注銷事業單位法人等手續。”
本案中，復議申請人沈陽某投資公司并未提供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已經注銷方面的證據，故無法證明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的主體地位已經終止。因此，對其請求不予支持。
實務要點總結
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唐青林律師、李舒律師的專業律師團隊辦理和分析過大量本文涉及的法律問題，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大量辦案同時還總結辦案經驗出版了《云亭法律實務書系》，本文摘自該書系。該書系的作者全部是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戰斗在第一線的專業律師，具有深厚理論功底和豐富實踐經驗。該書系的選題和寫作體例，均以實際發生的案例分析為主，力圖從實踐需要出發，為實踐中經常遇到的疑難復雜法律問題，尋求最直接的解決方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現結合法院裁判觀點，針對申請執行人因合并而終止，變更申請執行人的相關問題，總結要點如下，供實務參考。
一、合并后存續或新設的法人、非法人組織在辦結工商登記手續后，申請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的，法院應予支持。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2020修正)（法釋〔2020〕21號）第五條規定：“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非法人組織因合并而終止，合并后存續或新設的法人、非法人組織申請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根據上述規定，當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非法人組織因合并而終止，合并后存續或新設的法人、非法人組織申請變更為申請執行人的，法院應予支持。
二、法人存在解散或被宣告破產或法律規定的其他原因并依法完成清算、注銷登記的，才屬于法律意義上的法人終止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六十八條規定：“有下列原因之一并依法完成清算、注銷登記的，法人終止：（一）法人解散；（二）法人被宣告破產；（三）法律規定的其他原因。法人終止，法律、行政法規規定須經有關機關批準的，依照其規定。”根據該規定，法人存在解散、被宣告破產或法律規定的其他原因并依法完成清算、注銷登記的，法人終止。
三、工商變更、登記、注銷手續未辦結將成為后續變更申請執行人的重要阻礙，應予重視。
1.作為申請執行人的事業單位應注銷而未注銷的，不能認定其已經終止。
《事業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實施細則》第五十五條規定：“經登記管理機關注銷登記的事業單位，自核準注銷登記之日起事業單位法人終止。”《關于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中從事生產經營活動事業單位轉制為企業的若干規定》第9條規定：“轉制單位要按照有關規定及時辦理企業國有資產產權登記和工商登記，并按照有關規定辦理核銷事業編制、注銷事業單位法人等手續。”根據上述規定，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的事業單位轉制，應按照有關規定辦理注銷事業單位法人手續，經登記管理機關注銷登記的事業單位，自核準注銷登記之日起事業單位法人終止。故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的事業單位雖被企業合并，但其并未注銷的，不能認定其已經終止，此時事業單位并入的企業申請變更申請執行人的，不能得到法院支持。
2.企業被吊銷營業執照但并未注銷，該企業法人仍應視為存續，不屬于法人終止。
吊銷營業執照屬于行政處罰，并不是法人終止的情形，法人仍應視為存續，可以自己名義進行訴訟活動，主體資格并未喪失。《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六十九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法人解散：（一）法人章程規定的存續期間屆滿或者法人章程規定的其他解散事由出現；（二）法人的權力機構決議解散；（三）因法人合并或者分立需要解散；（四）法人依法被吊銷營業執照、登記證書，被責令關閉或者被撤銷（五）法律規定的其他情形。”根據該規定，在法人存在被吊銷營業執照的情形時，法人解散，再結合民法典第六十八條的規定，法人解散并依法完成清算、注銷登記的，法人終止。故法人被吊銷營業執照時，因未依法完成清算、注銷登記，法人并未終止。
（我國并不是判例法國家，本文所引述分析的判例也不是指導性案例，對同類案件的審理和裁判中并無約束力。同時，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司法實踐中，每個案例的細節千差萬別，切不可將本文裁判觀點直接援引。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執行業務部對不同案件裁判文書的梳理和研究，旨在為更多讀者提供不同的研究角度和觀察的視角，并不意味著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執行業務部對本文案例裁判觀點的認同和支持，也不意味著法院在處理類似案件時，對該等裁判規則必然應當援引或參照。）
相關法律規定
1.《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2020修正)（法釋〔2020〕21號）
第一條 執行過程中，申請執行人或其繼承人、權利承受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變更、追加當事人。申請符合法定條件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第五條 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非法人組織因合并而終止，合并后存續或新設的法人、非法人組織申請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2.《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
第六十八條 有下列原因之一并依法完成清算、注銷登記的，法人終止：
（一）法人解散；
（二）法人被宣告破產；
（三）法律規定的其他原因。
法人終止，法律、行政法規規定須經有關機關批準的，依照其規定。
第六十九條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法人解散：
（一）法人章程規定的存續期間屆滿或者法人章程規定的其他解散事由出現；
（二）法人的權力機構決議解散；
（三）因法人合并或者分立需要解散；
（四）法人依法被吊銷營業執照、登記證書，被責令關閉或者被撤銷；
（五）法律規定的其他情形。
3.《事業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實施細則》
第五條 事業單位設立、變更、注銷，應當依照條例和本細則向事業單位登記管理機關（以下簡稱登記管理機關）申請登記或者備案（以下統稱登記）。登記管理機關對符合法定條件的登記申請應當核準登記。
第五十一條 事業單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向登記管理機關申請注銷登記：
（一）舉辦單位決定解散；
（二）因合并、分立解散；
（三）依照法律、法規和本單位章程，自行決定解散；
（四）行政機關依照法律、行政法規責令撤銷；
（五）事業單位法人登記依法被撤銷，或者事業單位法人證書依法被吊銷；
（六）法律、法規規定的應當注銷登記的其他情形。
第五十五條 經登記管理機關注銷登記的事業單位，自核準注銷登記之日起事業單位法人終止。
4.《關于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中從事生產經營活動事業單位轉制為企業的若干規定》
1.從事生產經營活動事業單位轉制為企業（以下簡稱轉制單位），應當制定轉制方案，并按照規定程序報批后組織實施。
9.轉制單位要按照有關規定及時辦理企業國有資產產權登記和工商登記，并按照有關規定辦理核銷事業編制、注銷事業單位法人等手續。
法院判決
以下為該案在法院審理階段關于本案爭議事項的“本院認為”部分的詳細論述與分析：
本院認為，本案焦點問題為復議申請人沈陽某投資公司請求變更其為沈陽中院(2003)沈法執字第1416號案件申請執行人是否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規定》第五條規定條件。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五條規定:“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其他組織因合并而終止,合并后存續或新設的法人、其他組織申請變更其為申請執行人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依據上述規定,此項變更申請執行人的法定條件之一為作為申請執行人的法人或其他組織因合并而終止。而本案中，即使在弘泰信托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原名稱沈陽某信托公司)、中某信托公司、新華信托股份有限公司(原名稱新某信托公司)、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之間的流轉過程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九條規定的精神，但復議申請人沈陽某投資公司并未提供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已經注銷方面的證據，故無法證明沈陽某改造基金辦公室的主體地位已經終止。同時，《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印發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配套文件的通知》(國辦發〔2011〕37號)中的《關于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中從事生產經營活動事業單位轉制為企業的若干規定》第9條規定亦規定：“轉制單位要按照有關規定及時辦理企業國有資產產權登記和工商登記，并按照有關規定辦理核銷事業編制、注銷事業單位法人等手續。”依據上述事實和規定，沈陽中院認為“沈陽某投資公司提出的變更其為本案申請執行人的理由尚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五條的規定，該院不予采納”并無不當。
案件來源
《沈陽某投資公司、沈陽某信托公司金融借款合同糾紛執行審查類執行裁定書》【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2020)遼執復59號】
延伸閱讀
在檢索大量類案的基礎上，云亭律師總結相關裁判規則如下，供讀者參考：
1.申請執行人雖經相關主體批準、核準與其他企業合并，設立為新公司，但其法人營業執照被吊銷但并未注銷，該企業法人仍應視為存續，不屬于法人終止，新公司申請變更申請執行人的，法院不予支持。
案例1：《郭某軍、廣某公司等建設工程合同糾紛執行復議執行裁定書》【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21)黑執復121號】
黑龍江高院認為，在司法實踐中，由于一些法定事由的出現，使得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權利或義務發生轉移，就涉及到執行程序中申請執行人的變更與被執行人的變更與追加。《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對申請執行人的變更做出了詳盡的規定，其中第一至九條規定了變更申請執行人的法定情形。申請復議人郭某軍主張本案申請執行人變更存在兩種情形，即廣某公司將本案債權轉讓給了郭某軍或因廣某公司與恒某集團合并。……其次，關于廣某公司與恒某集團合并后終止，郭某軍為該公司權利義務承受人問題，本案執行依據即本院(2005)黑民一終字第335號民事判決確認，“關于廣某公司是否具備訴訟主體資格問題，廣某公司系爭議工程的實際施工人，履行合同中，雖經佳木斯市國有資產管理局、建設局批準，工商局核準，與佳木斯某稱公司等三家企業合并，設立為恒某集團，但其法人營業執照并未注銷，在工程竣工后，法人營業執照雖被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吊銷，但企業法人被吊銷營業執照后，該企業法人仍應視為存續，可以自己名義進行訴訟活動，其法人主體資格并未喪失，且廣某公司合并為恒某集團后，雙方在建設施工合同中，對施工方的稱謂并未加以變更，廣某公司繼續以原公司名義履行合同義務，直至工程竣工。二審訴訟中，恒某集團亦將對金某公司的債權轉讓給廣某公司，故廣某公司作為實際施工人、受讓人，有權向金某公司主張給付拖欠的工程款。金某公司主張廣某公司不具備訴訟主體資格，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綜上，根據生效判決確認，廣某公司仍存續，其法人主體資格并未喪失，故本案不存在廣某公司企業法人終止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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